荆江之畔,监利市三洲镇如一弯新月静卧。临江眺望,大堤蜿蜒如龙,水田波光潋滟。
田埂边,慕名而来的养殖户围着三洲镇养虾名人胡关羽,认真聆听现场授课。
“我们的小龙虾马上要放水了,这时候要注意几个问题,第一水要慢慢放……”胡关羽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。
这几年,胡关羽就是通过这样朴实的授课,在自家塘口引领示范,将小龙虾养殖经验传播四方,受益农户达7万余人,受益面积达100多万亩。
依水而生,向水而兴,三洲人奋斗的历史与水密不可分。
明朝万历年间,为抵御水患,唐家洲、中洲和八姓洲的村民分别在长江干堤外筑起垸堤。1956年实施的三洲联垸水利工程,将3个洲的垸堤连成一片,成为监利境内最大的民垸。
1998年7月,长江浊浪排空,监利加强对三洲联垸等7个重点民垸的防守。直到8月初,长江水位仍未回落,反而因第4次洪峰的到来持续上涨。
“严防死守,人在堤在。”口号回荡在灼热的空气中,悲壮如裂帛。
彼时,三洲围堤高度仅35米,长江洪水高度却达到36.2米,村民们迎难而上,在围堤上用蛇皮袋垒起1.5米的子堤抵御洪水。
然而洪魔无情,洪峰一波接一波汹涌而至。堤上,胡关羽与乡亲们历经40余个日夜,用泥袋堆垒的子堤已岌岌可危;堤下,他视若珍宝的200亩稻田正翻滚着金浪,丰收在即。
经省防汛指挥部分析研判,后期还有更大洪峰到来。为保卫武汉、保卫江汉平原万千百姓的生命安全,8月9日下午3时5分,三洲联垸破垸行洪。
“10多万元投入化为乌有,第一次创业就被洪水冲得片甲不留。”胡关羽枯坐在田埂上,万念俱灰。但当撤退命令最终下达,作为党员和退伍军人的他挺身而出,协助镇村干部说服众人尽快撤离。
同样陷入挣扎的,还有时任沟子村小学校长彭成君。
在获悉扒口行洪的确切时间时,彭成君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家的财产抢险,而是学校仓库里那批崭新的课桌椅——“那是村里勒紧裤腰带、举债搞‘普九’才置办下的家当啊!没了它们,孩子们回来坐地上念书吗?”
彭成君迅速召集7名教师,在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天气里,沿着楼梯一趟趟冲刺。争分夺秒将课桌椅、图书、科学实验仪器、办公桌等全部转移到大堤上。
口子扒开了,洪水如猛兽咆哮而入,将仅4米的爆破缺口逐渐冲开至200米,三洲镇顿成泽国,学校几间年久失修的平房在洪水的冲击下轰然倒塌。
浑浊的水面上,漂浮着散落的椽皮和檩条。彭成君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待洪水稍缓,他不顾劝阻,带着几名水性好的教师,套上简陋的救生衣,划着借来的小木船就下了水,将沉重的木料拖拽上船,用铁丝和胶绳固定在大堤边,协调护校人员照管。
转移财产、打捞建材只是第一步。为确保秋季开学,8月25日起,彭成君带领教师逐户走访动员学生返校,并自掏腰包买来铆钉和油布,带着教师们在烈日下挥汗如雨,搭起第一个简易帐篷。随后,得知有爱心企业捐赠的帐篷运抵尺八,他连夜往返数十里,硬是在天亮前将4顶帐篷运了回来。
9月1日清晨,奇迹随朝阳升起。不仅本校学生全员返校,还接纳了邻村百余名暂居大堤的学生。
开学后,彭成君每日清晨带领学生前往帐篷教室,中午就着河水啃食方便面,全天候守护大堤两侧环水区域的学生安全;傍晚待全员离校后,遍洒防蚊虫药剂才返会临时居住地,直至洪水退却。
时光荏苒。记者行走在今天的校园,教室里是现代化教学设备,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,年近退休的彭成君仍坚守在教学岗位。每当汛期来临,他依旧是那个投身防汛一线的“热血青年”。
国家政策的救助帮扶,加上个人坚韧不拔的斗志,当时几乎陷入绝望的人们逐渐有了全新的生活。
洪灾过后,乡亲们不等不靠,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。借资金、拿贷款,种优质稻、植香莲、养小龙虾……胡关羽摸索前行,几年间便还清了所有债务。2022年他被评为全国“小龙虾养殖工匠”。当年被洪水卷走的,如今以更丰厚的形态回归。
27年,弹指一挥间。三洲镇工农业生产总值比1998年翻了5倍——
以“连家味”品牌为龙头的农产品加工企业发展壮大,多家水产品生产和运输企业落户三洲;集旅游休闲娱乐餐饮于一体的田园风光农庄不断扩大规模;江苏气泡森林食品有限公司与三洲镇本地企业泰辉纯净水厂重组,生产的系列饮品销售火爆;招商引资项目三洲长江水上加油站,年销售额达3亿元,为三洲镇经济发展注入活力。
记者手记
用双手重建美丽家园
与洪水斗争的记忆里,有刻骨铭心的悲恸和感动,更有不屈不挠的抗争与奋斗。
今天的三洲,水清岸绿,田间硕果累累,优质农产品通过电商网络销往全国,生态旅游把青青沃野变成家门口的“诗与远方”。
三洲的重生与崛起告诉我们,只要万众一心、顽强拼搏、敢于胜利,就一定能用双手重建美丽家园、创造幸福生活。
(记者:徐欢欢、卢艳、陈理君 见习记者:彭润杰 通讯员:廖桥、丁索)